走在阳光下的路口,偶有一缕热扑面而来,是暑热,伏天说到就真的到了。
古书云:伏是五行家对季节的另类解读,其中“伏”为“土”,意为“长夏”。“伏”表示阴气受阳气所迫藏伏在地下的意思。春、夏、古书云:伏秋、冬四季被五行家冠以木、火、金、水,一年五季春、夏、长夏、秋、冬,由秋到冬金生水、水生木、木生火,自然循环。伏天又分为是初伏、中伏和末伏,故称“三伏”,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。三伏的具体日期是由节气的日期和干支纪日的日期相配合来决定的。传统的推算方法,夏至以后的第三个庚日、第四个庚日分别为初伏(头伏)和中伏(二伏)的开始日期,立秋以后的第一个庚日为末伏(三伏)的第一天。
从乡间习惯看来,“三伏天”确实是盛夏酷暑的时候。夏至后进入伏天,气温高,光照足,雨水增多,是乡间农事最忙火的时候。此时此刻,农作物生长旺盛,杂草、害虫迅速滋长蔓延,需要加强田间管理。乡下人有俗语说:夏至不锄根边草,如同养下毒蛇咬。伏天时节,各种农田杂草和庄稼一样生长很快,不仅与作物争水争肥争阳光,而且是多种病菌和害虫的寄主,抓紧中耕锄草是丰收的最大希望。蔬菜地应注意开沟排渍,加强培土,固定植株,避免倒伏,特别要加强疫病、枯萎病、青枯病等毁灭性病虫害的防治。还要注重查苗补缺,加强追肥,防治早衰。乡间农事,再热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,越热越要干,才能收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。
一切都是快速地运转和过去,也许还沉浸在春花春绿和春水流里,伏天便匆忙而至。这个伏天岀奇的热,火辣辣的太阳赤裸裸地挂在天上,道旁的草、花和自己的眉毛都好像焦着了一般。太阳使劲地把威力释放出来,把所有的热量都尽情地洒向了大地,热辣辣的光线直射下来,让人头晕目眩,鸡蛋和脚底板儿近乎被烙糊一般。蝉卷缩在树上拼命地大叫,一声比一声紧。禾苗在土壤的夹缝里拼命地挣脱出生命和绿意。偶尔有一丝风,也是热辣辣的,像一团火滚过裸露的背心。
想起乡下时,村里人有“晒伏”的习惯,就是把家里或庄稼地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,然后该收的收该贮藏的贮藏,晒了伏就不容易生霉了。晒泡豇豆是最好的时节。大清早露水还没干呢,背起大背筐,走在晨风中的田埂上,一根一根地采摘着豇豆,那就是采摘着丰收的果实。把豇豆背回家,放在晒坝里,下午时就晒得跟铁丝一样的硬了。把豇豆清洗干净,一把一把地捆着,放进泡菜坛里,大半年都不会变味儿,随时取出,炒辣椒炒肉炖鸭子,那都是美味。晒红辣椒是最喜庆的。家家户户,屋前坝边,都是一簸箕一大坝的红辣椒,红红火火,丰收的气息。还有那晒盐白菜、黄豆子,老腊肉的,趁着伏天好天气好太阳,都拿出来晒了,好收拾好贮藏。记得母亲在乡下的时候,年年都要泡几大坛子泡豇豆泡辣椒,还要晒几大包干辣椒。盐白菜挂在屋檐下,泡菜坛放在屋角里,红辣椒挂在房梁上,看着那些菜呀豆的,一家人心里就不慌了。家有余粮,心里有底。虽然生活艰难,母亲总能让一家人看到希望和未来。
乡下人“晒伏”,还有一种晒老货旧货的习惯。选个最好的天气,把箱子、柜子和抽屉里的衣物、被褥、床单等搬到门前大坝子里,支着竹杆晾衣杆大簸箕,放在阳光下暴晒,以便驱除湿气、霉味和棉虫。也有人说,是顺便驱赶掉一年之中的霉运。记得母亲总爱搬出一个木柜子,然后在晒坝里翻整着那些东东西西。东西很陈旧,可那只木柜子很宝贵,是母亲的嫁妆。当年,能陪嫁一只木柜子就是很不错的了。那木柜制作也很讲究,有花有纹,有雕刻有模样。母亲总爱把那些心爱的老物件放在里面,然后遇着伏天大好天气,搬出来“晒伏”,也晒晒自己的记忆和心情。
伏天的乡村还有最美好的记忆,那就是后山的老林子了。老林子大着呢,大大小小的树数都数不清。大的有两个大汉子才能合抱。顺着大树老树,三两下爬上树枝,遮阴,吹风,还可以摸鸟窝。爬树摸鸟窝累了烦了,就在林子下睡上一觉,那可凉快多了,比现在的空调屋子还安逸。吹着自然的风,闻着泥土和花果的气息,偶尔一缕阳光从树叶间射下来,有种看老电影的感觉。曾有那么一瞬间,我透过树叶,被那个蔚蓝的天空感动到入梦。新鲜的空气,新鲜的旷地,新鲜的天空,好多年,都在自己的梦里挥之不去。
城市的伏天就一个字,热。屋里热,路上热,街头巷尾也热得要命。空调能开多低开多低,门窗能关多紧关多紧,帘子能拉多少拉多少,仿佛与热与世界来一次隔离与斗争。白天夜,下午热,半夜里还热,一瓶冰冻啤酒下去,还是热。热,让人有点无处可逃。城市没有树林,有的只是钢筋丛林。那些山呀水的,大多只是假的或仿造的,抵不住阳光的曝晒,更抵不住伏天的洗礼。
一阵大风吹过,卷着了树枝还是花果,狠狠地朝地面拍打下去,我听见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。啊,伏天,也许是阳光碎裂的声音。
我突然想起老家老屋侧边那个岩洞,有凉风,有水滴,有花有果,有小溪有小潭,还有鱼和虾,也许,那才是伏天灵与魂最好的去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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