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上海济南的经纬度

济南市有一大怪,东西向的街道,标号是经一、经二……经几路,南北向的街道,标号是纬一、纬二……纬几路。但众所周知,在地球上,和赤道平行,东西方向,叫纬线;从南极到北极,南北方向的,叫经线。这街道编号,刚好和地球仪上搞反了,不会是一个笔误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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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,得先从袁世凯讲起……

话说1899年,袁世凯由京官调任山东巡抚,职业生涯中第一次成为地方大员。老袁大展拳脚,倡行新政,一时成绩卓著,比如,山东大学的前身——山东大学堂,就是他在1901年创办的。但是,造化弄人,1901年11月,李鸿章去世,袁世凯紧急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,在山东地界还没干满一届,就抽身而去了。也不知他有多少计划构想,还未及实施……

转眼,到1904年,袁世凯与时任山东巡抚周馥联名上奏,后经朝廷批准,在济南开设通商口岸,连同潍县(今属潍坊)、周村(今属淄博),三地一起对外开放、搞经济特区,这就是名噪一时的“自开商埠”。

这件事在当年,无论怎么说,都是一件破天荒的创举!

首先,济南开埠,不像南京、天津、青岛……这些城市,是通过刺刀下的不平等条约,强行开埠,而是独立自主的自开商埠,用现在话来讲,是“主动与世界接轨”,这在当时是空前的。济南,也成为全国省会城市中自开商埠的首创者,算是第一个吃了螃蟹。

再有,之前的商埠,主要是开在江边或海滨,为的是航运便利。山东三个商埠,却都是内陆城市(济南虽然靠黄河,但水文条件凶险,航运之利较差)。

那么靠啥呢?铁路!翻开地图,济南处于津浦铁路和胶济铁路两大干线的交点,潍县和周村都在胶济铁路沿线。当时的铁路,运输快捷、费用低廉,用现在话说,是“先进生产力”的代表,而铁路枢纽的济南,简直堪称是晚清的“硅谷”

这个布局,领一时风气之先,棋高一着。

【注:实际上,胶济铁路在奏请开埠的当年即通车,津浦铁路的济南泺口段,在1912年才正式通车,那时节,袁世凯已然是大总统了。不过,这也刚好印证了,当年决策者们前瞻性规划的正确性。】

单说济南商埠。其选址,大致是当时外城以西、津浦铁路以南,也就是现在的顺河高架桥以西、铁道以南的区域。如此,就不难理解,商埠区域的道路布局了,这个架势,就像现代大都会一圈一圈的画线,三环四环……啊啊啊五环,你比四环少一环——

济南顺河高架桥以外,由纬一路自东往西,逐次发展到纬十二路;火车站出来,由经一路自北往南,逐次发展到经十一路,一直划到了千佛山脚下。

一夜间冒出这许多的路,咋个命名?这种事技术含量不高也不低。比如现今济南西客站片区,是取地名作路名,像青岛路、泰安路、日照路等等,很好懂也上口,但是外地人来了,怎么找方向和方位呢?就不好办了。

老商埠选择以“经纬”命名道路,是一大创意,更是一大智慧。一句话解释,济南街道的“经”和“纬”,根本就不是地球仪上的“经线”和“纬线”的意思,而是指的织布机上的经纬线。

想当年,济南的纺织业很发达,织布机是老百姓很熟悉的物件。在织布机上,挂着是上下长长的一匹布,织布走线“长者为经、短者为纬”。再看当时济南的地形,因为北有大明湖、南有千佛山,南北不好延展,当时的济南的外城城墙,已是东西比南北向略长了,加之商埠是从主城区向西,又长出来一大块,故而呈现出很明显的东西长而南北短的样式,好像一匹布,横亘在山湖之间。

如此,取织布机上的经纬线之意,以“经”命名、实为长的东西路之意,以“纬”命名、实为短的南北路之意,不仅科学且贴切,还带着浓郁的地方特色。

外地人来到商埠,只需稍加说明,就不难分辨东西南北。接下来,就像在一个笛卡尔坐标系里选点一样,来去自如,就连中间要跨过几个街区,也是明明白白。

开埠后,城市发展十分迅猛,到1921年,商埠区已向西开拓到纬十路,向南开拓至经七路。走在商埠的经纬路上,店铺鳞次栉比、建筑融万国之风,城市生机勃勃、风气开放包容:中国首处自建教堂、中国首家制针厂、中国首次省议员选举、中国首座公铁立交桥、中国首创女子警察……一时间,济南成为山东乃至整个华北的经济文化中心之一,文采风骚,即使比“上青天”(上海、青岛、天津的合称,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、现代化程度最高的繁华所在),也未必逊色多少。

电视剧《大宅门》里白景琦的原型,也就是,电视剧《大清药王》中真实再现的,北京同仁堂四少乐镜宇,只身闯荡济南,开创“宏济堂”,以阿胶驰名天下,初在东流水(今五龙潭公园院内),后在济南商埠纬一路、纬五路各开一家分号,最盛时,营业额可达北京总部的2/3强。

电视剧《大染坊》里的山东商界领袖苗瀚东,也就是陈六子所尊奉的“苗哥”,其原型,就是当时的济南面粉大王苗星垣、苗海南兄弟,后来的济南挂面厂、济南面粉厂,即为苗氏产业之一。而陈六子自己的宏巨印染厂,其原型之一,就是当时著名的东元盛印染厂(后为济南第二印染厂)。

《大染坊》里还有个桥段,陈六子花几万大洋,从西洋买的轿车。当年,济南阜诚信棉花行的创始人王协三,乘坐的就是一辆进口雪佛兰,成为远近闻名的西洋景。

全盛时期,经二路一线,从纬六路高架桥直到纬八路大生里,遍布着王氏的产业。为了方便出货,胶济铁路甚至专门铺设有一条支线,从火车站直达经一纬八路的阜诚信厂房,货物出厂就发胶济线、上青岛港,远销各地。几经变革,这条支线两侧区域,发展成济南站南货场,一直用到本世纪初。直到近十年前,才在房地产开发的大潮中,变成了济南铁路局职工住宅小区。

还有诸如亨达利、瑞蚨祥、一间楼、便宜坊、聚丰德、泰康、大观园……总之一家有一家的故事,一家有一家的精彩。

经济驱动文化。

当年的济南,号称曲山艺海,与北京、天津,并列北方曲艺“三大码头”。单就相声一项,就有“北京学艺,天津练活,济南踢门槛”的说法,大意是,只有在济南地面,演出能得到认可,才算是踢开门槛、登堂入室,这辈子能吃这一碗“开口饭”了。当年相声界泰山北斗,人称“北侯南张中少林”便是:北京侯宝林,南京张永熙,济南商埠大观园里、晨光茶社孙少林。当年晨光茶社风头之劲,连一代宗师马三立先生,据说也曾以学徒身份,在这里兼过茶童……

一直到上个世纪末,济南老商埠的大观园——纬四路商圈,还与泉城路商圈并驾齐驱,是济南当然的核心CBD(直到1996年银座商城崛起,大观园才算彻底衰败)。济南最早的公交车:1路汽车、1路电车(现在的101路)的运行线路,所经地段,就是串联这两个地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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